大牌生日会张卫健林蛙到底有没有眨过眼睛

频道:小学作文 标签:三十而立打一字秦桧专横跋扈金秀美儿子 时间:2019年08月21日 17:08:03 浏览: 评论:0条

读约翰·巴勒斯的《标志与季节》(Signs And Seasons),在其中一篇里,他写到,不用去很远,一个人所在的位置正是观察大自然的地方,善于观察大自然的人,他的目光恒久而坚定地专注于要点,就如同一个看拼图的人,不会受到迷惑。观察者最终抓住了事实,不仅因为他有耐心,而且还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迅速的推理。

他讲了自己的一个经历。1884年12月的最后一天,天气非常温暖,他发现蜜蜂从蜂巢涌出来,地面上没有霜冻,他还听见地面湿树叶下发出一种声音,无疑是青蛙发出来的。他找到了发出声音的准确位置,掀开厚厚的树叶,果然在树叶腐土之下,蹲坐着一只小林蛙,这里就是它的冬眠场所,仅用一层缠结在一起的湿树叶遮挡零度天气。

于是,巴勒斯推测出这一年冬天一定是个暖冬,因为,如果是严冬,它会向下挖进地面更深一些的地方,把自己埋进去冬眠,以抵御严寒,而现在,这只林蛙毫不担心地只待在地表浅浅一层树叶下面。

然而,出乎意料,接踵而来冬天却非常寒冷,“一八八五年冬季,差不多有两英尺厚的冰覆盖着哈德逊河,三月的气候竟然和一月一样寒冷。”巴勒斯惦记着那只林蛙,不知道它是否安好,三月下旬,他去了老地方,揭起那些缠结在一起冻得很坚硬的树叶,林蛙露出来了,就跟秋季冬眠时的状态一样,安然无恙,而它的四周和地面仍然冻得像石头一样。巴勒斯碰它的时候,“它眨眨眼睛,垂下了头,但没有要离开它蜗居的打算。”这个发现让巴勒斯深信,“对于将至的气候,那些林蛙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它们没有像假定的那样退却到地面深处过冬。”

我读到这里,忽然有个潜藏的印象苏醒了——是谁对巴勒斯的这个说法有所置疑过?好在这次记忆没有跟我捉迷藏,没有卡在这个地方、让一种阻滞之感令我坐立难安,我很快就利索地想到了贝恩德·海因里希,翻出他的《夏日的世界》里写林蛙的那一章,没有,再查找他的另一本《冬日的世界》,这就对了。

在《冰上的冻蛙》这篇文章的开篇,海因里希写到,在鸟类已经离开了的秋天,他经常能听到从树林里传来的像鸟叫的啁啾声,特别是在暖和了几天之后,他发现叫声的来源是躲在地面上或接近地面处,然而每当足够靠近到几乎踩到声音来源时,它就不出声了。“偶然的机会我在著名的19世纪美国博物学家、作家巴勒斯的著作中发现了一个段落,他成功地追踪到了看上去很类似的声音”。接下来海因里希也复述了巴勒斯所经历的这一段。

海因里希接着写,众所周知,两栖动物特别是蟾蜍,是挖进地面来躲避霜冻的。他例举了两位生物学家的研究过程,他们在明尼苏达州西北部的沃班草原研究曼尼托巴蟾蜍(Bufo hemiophrys)的结果显示,在这个极度严寒的地区,这种蟾蜍即使在冬眠时也在挖土,在整个冬天里越走越深,它们向下挖了1.2米或更深,躲过了霜冻线,待在气温为1—2℃处,这也是它们那时的体温。

巴勒斯的推理也是来自于这种共识,他认为自己所看到的林蛙,在预计即将到来的冬季是个寒冬时,也会像蟾蜍一样把自己埋进地下。不过,巴勒斯忽略了考虑一点,不同品种的蛙,很可能习性有所不同。

海因里希又提到一位比较生理学家施密德(William D. Schmid)的研究。时间快进到差不多100年以后,施密德也奇遇般地发现了一只林蛙在冬季浅浅地藏在落叶下面。“但是施密德的观察将很快颠覆已被大家接受的概念,因为他还进行了第二项观察:当拿起蛙时他注意到,这只蛙没有像被拿起的蛙通常做的那样;蛙通常会眨眼,而这只蛙却像是冻硬了一般。”

之前施密德研究过青蛙对脱水的忍耐力,也知道不同品种的蛙有适合它们独特的栖息地的生存方法,施密德怀疑他发现的蛙并不是犯了没有把自己埋得足够深或选择了错误地点过冬的致命错误。于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认为那只蛙可能还活着,接着就做了一个现在已成为研究寒冷天气里蛙如何生存的经典的实验。他以低调的标题《低温下蛙的生存》(Survival of Frogs in Low Temperatures)把该实验发表在有威望的《科学》(Science)杂志上。据海因里希所知,这是第一个关于脊椎动物把冰冻耐受作为冬季生存策略的记载。海因里希写道,“也许巴勒斯在发现他的林蛙于冰冻的树叶下如石头般坚硬的冻象土上‘眨眼’时,没有相信他的感官;按照他描述的条件,他找到的青蛙也应该是冻硬了的。”

如今把前因后果穿连在一起重读一遍,真是为海因里希得体的措辞暗暗发笑,“巴勒斯也许没有相信他的感官”,这轻轻带过的一句,分寸感恰到好处(不知道英文原文是怎么表达的),海因里希本着一个科学家的严谨立场来探求事实,又很委婉,不至于冒犯了巴勒斯。

在施密德之后,渥太华卡尔顿大学的两位生物学家继续探索了蛙耐受冰冻背后的生理基础,他们进行冰冻耐受的研究,证实并延伸了施密德的发现,我们现在知道4种常见的北美冬眠的蛙——林蛙、灰树蛙、小雨蛙和拟蝗蛙——都能够耐受冰冻。

这个耐冻的机制,海因里希讲得很专业,但也并不难理解:

在耐受冰冻的蛙体腔内和细胞之间的空间内有大量冰形成(林蛙体内多达全身水分的65%都可能是冰),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存活的蛙,没有冰晶在细胞内形成。冰晶如果在细胞内形成时通常是致命的,因为它们像刀一样切割、劈开膜、戳破细胞器以及使细胞破裂。这些蛙的致命低温极限也只能低至零下8度,如果温度更低,冰就会在细胞内形成了。不过更低的温度在林蛙树叶和雪下的冬眠处是很少出现的。

“所有以上4种在陆地冬眠的青蛙可以耐受大约它们体内的一半水分变成冰,但是这项伟绩如果没有解决两个主要问题的化学过程帮忙也是不可能的。第一,在冰冻发生时一种化学物质(主要是甘油这种醇)保护了膜。第二,另一种化学物质(主要是葡萄糖)主要但不排他地影响渗透反应——把冰的形成都局限在细胞外。”

也就是说,葡萄糖作为抗冻剂,对蛙来说非常重要。而且,这个葡萄糖不是像昆虫那样事先在秋天就为身体组织积累起来、为冬天抗冻做准备,而是在冰冻已经发生了之后,由肾上腺素的反应来产生糖。

所有的脊椎动物在感官输入一个威胁时,会引起肾上腺分泌肾上腺素。肾上腺素有大范围的影响,心率加快、血糖浓度上升和血流被重新分布到肌肉中。当第一批冰晶在林蛙的皮肤上或内侧形成时,它开始一个警报反应。冰冻的信号通过皮肤感受器间的接力传达到中枢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激活肾上腺分泌肾上腺素进入血液。

“当肾上腺素循环到肝脏,它会在那里激活把肝脏储备的糖原转化为葡萄糖的醇。结果,蛙就以血糖快速上升作为应对。在林蛙中,这个反射的效果是巨大的,在冰染指细胞前,细胞就会注满起到抗冻剂作用的葡萄糖。而在外面,细胞之间,恰好相反的事情发生了,在那里特别的蛋白质起到冰成核剂的作用,促进冰晶在稀释的液体中形成。结果,大约15小时后,这只蛙除了细胞内部外都被冻硬了。它的心跳停止了,血液也不流了,它不再呼吸。从大部分定义看,它死了,但它准备好在今后的某天重新复活。”

葡萄糖是普通的脊椎动物为细胞提供能量的血糖,血糖浓度通常是由两个激素——胰岛素和胰高血糖素——精确调控的,当我们血液中的葡萄糖不够时我们会失去意识,而当它们过多时又会有许多短期和长期的不良后果。在即使只有一个脚趾感觉有冰晶形成的青蛙中,血液葡萄糖水平也会大幅提升,这是在高度警报反应时才会释放的,这血糖浓度高到足够让我们陷入昏迷和死上几回了,但对于蛙来说为什么会没事?

“它们活下来了,部分是因为那时它们体温接近零度,代谢已经相对迟缓,这是它们通往生存和耐受冰冻的入场券。

在蛙心跳和呼吸停止后不久,如果代谢继续,它的组织很快会缺氧而死。然而在高浓度下,葡萄糖可以作为抗冻剂……它同时还降低蛙已经很低的有氧代谢,因此起到代谢抑制剂的作用,为冬天保存细胞有限的能量储备。进入细胞的葡萄糖还可以在身体已经无法提供氧气时成为无氧代谢的一个底物。”

最后,海因里希说,“冰冻的身体在解冻后能复苏一直是低温生物学家的白日梦。在森林中冬眠的蛙这么做却如例行公事一般,在来年春天第一丝绿意到来时,也是它们该交配时,它们从冰冻的状态中回来。它们和我将在后面讨论的冬眠的熊一样,是生物学的奇迹,挑战着我们确信的可能的极限。”

青蛙到底有没有眨过眼睛?得需要如此多的文字,以及这么多研究领域细分的生物学家、生理学家们持续多年,一代人站在前一代人的肩膀上来深化研究和验证。如同住在塞尔彭的吉尔伯特·怀特,终其一生都致力于确定燕子到底是不是蛰伏在池塘或者沼泽的湿泥中越冬,却始终无法得知答案,有些自然的谜题,受时代和科学发展水平的局限,学术信息的交流和分享也不便捷,真相的推演往往是有一个漫长的时间跨度。而就算我们如今知道了许多,也仍然有着局限性——我们往往只喜欢去看我们所关心的事物 ,而大自然是如此的广袤无边……

无论如何,在阅读里看到巴勒斯和海因里希有着这样的“交集”,还是很高兴的。巴勒斯在那篇文章中还写说,“当你拿着硬币去化验室时,肯定要称它的重量,并作检验”,而海因里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他的自然科学写作,让我了解了许多物种的行为模式、大自然中互相作用的机制,所讲述的每一种物种都是一个完整的、关乎如何生存的精彩故事。他的行文有着科学家的严谨和清晰干练的逻辑,科学的叙述加之极好的文学描写能力,学识、深思、文笔这三样都具备,大部分用实验和数据说话,不仅有自己亲身的观察、测量、计算、推断和实证,也有对同行科研结果的引用,有提问和存疑,缜密地展现他自发现问题后的研究过程(有些研究始于成书的20多年前,当时记录了许多详细的观察笔记),更难得的是,他把这些研究过程面向普通读者,用易懂的语言条分缕析地表述出来。我也已有点分不清楚,是他本人优雅迷人,还是科学的优雅迷人。他似乎是我的阅读趣味在抒情性的随笔与理性的科学著述之间更倾向于后者的一个清晰的分野……而这也让我警醒,无论是观察,还是书写,都不要以常识一概而论,不要以一种认知惯性来过快地下结论⋯⋯

书读着读着,就会发现喜欢或仰慕的人们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就有点像从自己的私人角度,给他们制作了一个很大幅的关系连线图,是很有那种会心的喜悦的。去年夏天为了写文章,很认真地啃完爱德华·威尔逊的《社会生物学》之后,又看了他的自传《大自然的猎人》,忽然从书中看到威尔逊和海因里希是好朋友,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1970年代,威尔逊彼时是哈佛大学生物系教授,70年代中期,慢跑开始风靡各地,那个时候,威尔逊经常在麻省他居住的莱辛顿大街上跑步。那段期间,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友人海因里希一次又一次地赢得胜利。海因里希是UCLA动物学博士、佛蒙特大学生物系教授,他在1980年波士顿马拉松大赛中,赢得40岁以上男子组冠军,而且还在50英里、100公里以及24小时持久赛中,创下各式各样的全国或世界纪录。最后的这项持久赛,他甚至连续跑了158英里(约为254公里)。威尔逊在书中说,“有一次,我和他一块儿出去练习四英里赛跑,期间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容忍我在一旁慢吞吞地跑着。‘威尔逊’,终于他开口了,‘如果你用你双脚上的轮子来跑,就会快得多。’也许他还会说,如果你用力拍翅膀,你就可以飞了呢。海因里希的身体似乎是用铝管铝线打造成的,肺部也好像有一层皮革衬里似的。他就好像是音乐神童莫扎特,而我则是在一旁嫉妒不已的萨里耶瑞(Anthonio Salieri)。(注:萨里耶瑞是与莫扎特同时代的杰出音乐家,但一个由来已久的传说认为,他是一个才能不及莫扎特,妒忌心重的作曲家,并且设计害死了音乐天才莫扎特。 )

前一阵一口气读完厚厚的艾温·威·蒂尔的《春满北国》,非常满足,在书里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自然作家们的名字。

他和妻子以佛罗里达州作为春天的起点,开始一路北上漫游,追寻春天的芳踪。在南佛罗里达大沼泽,他们近距离感受了沼泽野火的肆虐,然后向北行驶,越过了佛罗里达半岛的三分之一,来到了北佛罗里达的大灌木林地带。第二天早上,他们从邮局的函件代领窗口收到了一封《鹿苑长春》的作者玛乔丽·金南·罗林斯寄来的信,罗林斯邀请蒂尔夫妇到她的家里去做客,信是这样写的:“让我们约定在星期二吧。要是天气好,而你们又高兴,我们也许可以享受一顿野餐,并到《鹿苑长春》所描绘的地方去,落水洞里的山茱萸应该盛开了。”

之后这个会面当然是成行了,蒂尔用4页半的文字写了这次的拜访有多美好,克罗斯溪的岸头伸展着粗大的树枝,上面布满了松萝凤梨,驶入灌木林一英里之后看到了佛罗里达丛鸦,正如罗林斯的预言,山茱萸盛开了,还有如圆形剧场般起伏的洼地,以及如云的白花掩盖的木兰,落水洞的底部,那些清浅的水源就是溪流的开端,正是《鹿苑长春》第一章里所写的“隐秘而可爱的地方”——银壑……而1988年台湾英文杂志社有限公司出版的《鹿苑长春》中文版,是张爱玲为数不多的译作之一,她这样评价这本书,“它是健康的,向上的,但也许它最动人的地方是与东方的心情特别接近的一种淡淡的哀愁。最后的两段更是充满了一种难堪的怅惘。”想想这些关系的连线是多么奇妙……

在蒂尔夫妇这趟历时漫长的春之旅程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哈得逊河西岸,傍晚开车去约翰·巴勒斯的家乡韦斯特帕克,去看他的儿子朱利安(在《春满北国》里,蒂尔也多次提到巴勒斯,以及引用他的《日记》里的语句)。1895年,巴勒斯在离这儿以南一英里半的山里建了他著名的宅子斯莱博塞兹(Slabsides)。后来在这附近,在能俯望哈得逊河的地方,他又建造了一座自己设计的住宅——里夫拜(Riverby,意为“近河”),建造这个裸石的房屋的过程,巴勒斯在《标志与季节》里也有写到。

那天晚上,蒂尔夫妇一路上都看到有消防车疾驰而过,快到里夫拜时,消防水龙带已经像巨蛇一样盘在了公路边,并顺着坡路一直送到坡下河边——一场大火将毫发无损地屹立了近四分之三个世纪的里夫拜夷为平地。这场令人痛心的大火以及如此巧合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皆叹。蒂尔写,“事后我们思量着我们到达里夫拜的时间是多么诡异的一个巧合。在这次里程达一万四千英里,持续四个月的旅行中,我们经常改变计划,在这儿耽搁一会儿,在那儿加快点速度,都可能改变我们到达里夫拜的时间。然而穿越时间与空间的漫漫旅途却恰恰在里夫拜终结的那一刻把我们带到了它的身旁。”

大牌生日会张卫健林蛙到底有没有眨过眼睛 第1张
约翰·巴勒斯的第一个自建的“河畔小屋“Slabsides”,他在这里贴近自然,在这片缅因森林里观察、写作,也许那只冬眠的林蛙就是在这里发现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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